第175节

  玛丽安还在从前那间办公室。她好像比从前更忙了些，梨歆到的时候，门口站了好几位等待中的人。
  在这些人的注目中，梨歆直接推门进去。
  里面正在和人说话的玛丽安抬眼看到她，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她稍等。
  梨歆点头，走过去靠坐在洁白的沙发上。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转了转，落在桌上的《教谕堂历》上。
  梨歆伸手把它拿起来，翻阅。
  德雷迪.卡里的名字与他上面的奎莉亚.勒格斯一样，成了灰色，后面教谕堂副堂主的职位上，也跟了一个(第17任)的字样。
  梨歆又找了一遍，确认确实是没有了奥格斯的名字，一处都没有。
  这只能是他辞职，并且从名册中消去了自己的名字。于是连曾任的记录都不再有。
  梨歆合上书册，垂眸看了一会儿，略略出神。
  轻缓的脚步声在靠近，梨歆抬头，就见一身白裙金带的玛丽安面带笑意地缓步走来。
  “抱歉久等。”她道，“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接连两位掌权人物的突然离去，留下无数的繁重事物要这位年轻的勒格斯仓促间接手。
  比上一次见，玛丽安变得更瘦了。她脸颊上少女感的弧度已经完全褪去了，下巴的线条也更紧了。
  现在的玛丽安看上去纤瘦得厉害，衣裙精致，头戴繁复的宝石发冠，身上也渐渐多了种凌人的气势。
  她坐在洁白柔软的座椅里，从前绿眸温软、微笑着看人时像是湖畔而生的精灵。而如今精灵戴上了华美威严的衣冠，高高而坐，目光怜悯，已具神相。
  玛丽安的目光在梨歆手中的名册上停了一下，唇角的笑弧慢慢趋缓了些。
  “老师。”梨歆微微欠身。
  “嗯。”玛丽安应了一声，轻声道：“近来，我在进行外调部的整肃和清理。但遗留问题太多，人员也太复杂，我实在忙不过来，所以打算让你来帮我处理这件事，好吗？”
  “愿为老师分忧。”梨歆颔首。
  玛丽安一笑，“九七，我早说你不用这么拘谨，称呼我的名字就行。”
  梨歆也笑了一下。
  “我会让你暂代……奥格斯从前的职位。”说到那个名字时，玛丽安微顿了一下，在梨歆将开口时笑道：“只是暂代，我知道，你是个冒险者。”
  梨歆于是点头答应。
  “接到任务：清扫外调部德雷克.卡里旧部。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时限：无”
  于是新走马上任的梨·东部教谕堂副堂主·歆接过调令，开始了为期两个半月的教谕堂内部大清理过程。
  自己的调查，外加玛丽安不定时下发的指令，作为德雷迪旧部眼里的玛丽安“头号鹰爪”，梨歆在很长的时间里令整个外调部“闻九色变”。
  接了个满世界跑的任务，看到沿途好看的景色时，梨歆总要找时间逛一逛。
  几次后，在刚跟着她跑完一趟任务回程的路上，徐衍有一天忽然发了一个长长的清单给梨歆。
  梨歆点开，发现他把四陆已知的什么“东部十大不得不看的美景”、“南部十大情侣圣地”、“你所不知的西部奇观”……零零总总数百个地方整整齐齐地列了出来，其中去过的，后面就打了一个勾。
  最后，还有一片空白的“[待发现]”。
  梨歆盯着这份列表看了一会儿，偏头看向身边神情严肃望着前方一副目不斜视模样的高大男人，道：“徐衍。”
  “嗯。”徐衍立刻应声。
  “我好像说过带你去莫罗斯山系看看。”梨歆回忆了一下，问：“要不要现在去？”
  “嗯。”徐衍这次应得更快了。
  两人从传送阵中出来，承上火红的渡鸢。
  渡鸢拉着车辆高高飞起，山风中满是繁花温暖而烂漫的气息。
  “准备。”梨歆偏头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徐衍，大而黑亮的眼瞳里映着漫天明丽的阳光：“跳！”
  徐衍毫不犹豫地就跟着她跳下去了。
  突然发现自己身上重量一轻，回头发现车里人没了的两只渡鸢：“？咕嘎？？？”
  第180章
  这个季节的莫罗斯山脉草木要略稀疏些，大多茎叶收拢、枯落消瘦，一眼望去，整片山体是一种灰青和灰黄间杂的寥淡色调。
  在这寥淡间，有一抹淡紫色最显眼。
  那是一种贴地生长的小野花，花瓣小小的，长着细细的绒毛。挨挨挤挤的，长满了整片山野。它不是唯一的花，却确实是这个时节长得最多的花，多到像草一样。
  空气中那种烂漫的、带着微甜的香味儿就是它发出来的。
  人从高处下落的时候，会感到风非常紧，呼啦啦的好像要从头顶灌进去。
  梨歆在风中向下坠落，感觉到徐衍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了自己的腰，扣得很紧。
  梨歆想动，想翻身把斧头抽出来劈下去充做一个落地前的缓冲，但徐衍钳制得太紧，时机转瞬即逝。
  于是两人就这么直直地摔在了山坡上，“嘭”的重重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土坑，成功把这一片的葱葱的花草压成了糊。
  梨歆躺在乱糟糟的草丛里，动了动唇，忽地张口把凑到自己脸颊边的一朵小紫花一口咬住，嚼了嚼，吞了下去。
  酸涩微苦的，但花蒂尾部又藏有一点蜜，一股子清甜。
  可以把阿呆放出来玩玩，它应该会喜欢吃这个。想着，梨歆撑了一下坐起来，挥手把牛放了出来。
  “哞哞！”
  难得有机会出来放风的阿呆整头牛相当兴奋，蹄子一撅就撒着欢冲到前面的坡上去了。
  梨歆回身，发现徐衍还坐在地上，浓墨的眉皱着，一头青黑茬茬的发间沾着两朵小花。
  接触到梨歆的视线，徐衍抿了一下唇，干巴巴地道：“腿断了。”
  梨歆俯下身，在徐衍的注视下，带着点笑意地伸手把他头顶上的花摘下来，又给他放了个治疗。
  两人顺着山坡往上走，一路都是那种紫色的小花。从高处往下看，视觉上就像是一种笼罩在山间的浅紫雾气，美得很缥缈。
  梨歆坐在一块较高的石壁上，截了好几张图。
  “真漂亮。”她道。
  “嗯。”徐衍坐在她旁边，深黑的眼睛里映着她的脸，点头。
  两人相处时，言语上的交流往往较少。尤其徐衍，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他通常是沉默的，安静的一大只杵在梨歆身旁。
  山林里的高处，风很清凉又很沁人。两人坐了一会儿，梨歆忽然转头看向徐衍，开口道：“你上次跟我说的……我考虑过了。”
  徐衍原本松松搭在地上、伸直得有些随意的两条大长腿一下子绷紧了，往回收了一下。
  他直直地坐着，黑眼睛巴巴地盯着梨歆。
  “我拒绝。”梨歆道，神情很认真，她解释道：“我查过了，也浏览过一些资料，得出结论是：婚姻这种状态应该不适合我的生活。”
  “书上说，婚姻是家庭和孩子，需要长时间的陪伴，经营不当很容易破裂……总之是一个——我不擅长总结，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些定义。”梨歆将手略略举起，指向蔚蓝的天际，偏头时风吹起她颊边的发丝：“一方面，我至少目前并不想拥有一个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上次已经说过，我的眼睛里只装得下前方和未知。徐衍，我永远只朝前走。”
  徐衍沉默着，那对黑梭梭的眼珠子定定望来的目光莫名让梨歆顿了一下。
  她想了一下，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安慰道：“你可以是我的哥哥，像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徐衍：“……”
  徐衍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他说：“你往前走，我会跟在后面。”
  “你……少看一点贴吧和浏览器搜索结果，每个人的婚姻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就像这样就很好。”很难得的，徐衍连续说出了很长的一段话：“我会尊重你的想法和意见，各种方面上的。我认为我们之间的相处得很好，打团打怪也很默契，住在一起，彼此情况也互相了解，很适合发展成一段长期的、稳定的关系。”
  “婚姻不会妨碍你，它只是你作为我们一家人一员的一个凭证，你不愿意成为我们徐家的一员吗？”他一边说，一边神情严肃地道：“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们外面的情况，两个人能像我们这样和谐默契的相处时，就已经可以缔结一段婚姻了。”
  梨歆怔了一下，道：“是这样吗？”
  徐衍很肯定：“是的。”
  他问：“你对我感到厌恶吗？我们相处时，你感到不适吗？有感到自己的行为被干涉吗？你住在家里有不喜欢或者不习惯吗？”
  梨歆摇头。
  徐衍不动声色地略松一口气，神情镇定，语气笃定：“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梨歆被问住了。
  “下个月我父亲有年假。”徐衍自然而然地给出了一个选择日期的理由。
  梨歆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那就下个月吧。”
  这天下午，鸿途帮会频道像往常一样热闹刷着屏，除了这段时间忙得神经衰弱的副帮主九制梅时不时出来阴阳怪气几句“帮主失踪的第多少多少天”、“我失忆了吗，我们鸿途有帮主吗”、“见那个什么色忘那个什么义”、“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总体氛围异常和谐。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柳絮嫣然]：梅梅你不要说啦，不就是忙一点吗，能让帮主嫁给九哥不值得吗，真是的。”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青稞煮酒]：？”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青稞煮酒]：我没记错？奇了怪了，你以前不是天天追着衍哥跑的哦。”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柳絮嫣然]：小破孩子懂啥，我这种女人，又漂亮，又温柔，爱的只会是最强的哥哥，懂8。”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柳絮嫣然]：我打算呢，先让帮主把九哥哥追到手，然后我在旁边准备着，等他人老珠黄，不得宠的时候，我再上。网恋找我我超甜，又骗装备又骗钱～”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柳絮嫣然]：只要锄头掘得深，有啥墙角挖不穿～”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青稞煮酒]：？”
  “[帮会频道][副帮主][九制梅]：？”
  “[帮会频道][长老][龙酱]：？”
  “[帮会频道][副帮主][澄心]：？”
  “[帮会频道][帮主][徐衍]：？”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青稞煮酒]：卧槽，我看到了什么？！衍哥今天怎么会在？！”
  “[帮会频道][频道管理员][青稞煮酒]：@柳絮嫣然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