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阳光炙烤着棕榈树,拉斯维加斯的暑季,空气仿佛被热浪蒸腾得扭曲变形。
作为当地最豪华的赌场,皇冠假日酒店内的温度却恒定在舒适的二十五度,环境舒适宜人。
静谧的室内,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楚晚秋猛然被惊醒,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她躺在床上怔了几秒,才慢慢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正值暑假,她正和二哥在拉斯维加斯度假。
奇怪的是,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再回想时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大概是睡糊涂了吧,楚晚秋心想。
敲门声再次响起。
楚晚秋跳下床,随手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拉开了卧室的门。
门外是个上百平的超大套间,两室一厅的格局,装饰精致奢华。
敲门的楚景泽正逆着光站在门口,门一打开,他便看出楚晚秋脸色有些不好,顿时担忧道:“怎么睡了这么久?身体不舒服?”
楚晚秋摇摇头:“好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醒来又想不起来了。”
她此时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但好在不适感正在减弱,比起刚才已经好了不少。
“做噩梦?是心理压力太大了?”楚景泽挑挑眉,话音一顿,又马上自己否决掉了,“昨天那种水平的人应该不至于。”
毕竟楚晚秋是他亲手教出来的。
在高手如云的拉斯维加斯,楚景泽的技术绝对能排进顶尖行列,而楚晚秋的牌力,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今天你留在房间休息?”他伸手摸楚晚秋额头:“脸有点红,没发烧吧?”
楚晚秋伸手拂开他,语气轻松道:“只是睡得有点热,问题不大。”
说着,她伸个懒腰,这会儿已经精神了不少。
楚晚秋猜测自己大概只是还没习惯这里的生活规律。
拉斯维加斯是沙漠性气候,夏季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极度干燥炎热,夜晚则凉爽不少,再加上这里的娱乐活动大多集中在夜晚,因此很多人都会选择昼伏夜出。
哪怕已经调整了半个月,楚晚秋对这样的作息还是有些不适应。
“稍等,我冲个澡。”楚晚秋拿上衣服走进浴室,后面的声音伴随着水声从浴室传来。“今天约了人吗?还是去拼桌?”
“哦,我忘记跟你说了。”楚景泽加大了点音量道:“昨天你睡了之后,Sara来找过我。”
楚晚秋在浴室里沉默了几秒,已经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天那一桌除了楚晚秋和楚景泽之外的四个人是两个富商、一个电竞选手和一个选美冠军,Sara就是其中这个选美冠军的名字。
那四个人水平一般,但好在牌品不错,大家相处的还算愉快。
楚晚秋原以为接下来的几天大概都会和这几个人一起,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浴室里水声渐渐停了下来。
楚晚秋关上水,无奈道:“……所以今天又得重新找人拼桌了?”
楚景泽耸耸肩,语气同样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昨天晚上我们喝了两杯,然后谁知道她就开始动手。你也知道,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当然不可能给她睡。”
“……”
楚晚秋无话可说。
她‘唰’地拉开浴室门,拿出吹风机,然后从镜子里无语的看了背后的楚景泽一眼。
楚景泽对上她的眼神,语气里也不由带上了几分心虚:“今天只能临时拼桌,不过我已经人留意位置了。”
楚晚秋对此丝毫不想发表任何评价。
毕竟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类似的情况已经上演了不止一次。
楚景泽长相与楚晚秋有叁分相似,尽管遗传了他母亲的一双桃花眼,但却完全不显妩媚,反倒有几分慵懒随性的气质。
一张好看的脸再配上惊人的财力和高超的牌技,叁者加起来堪称绝杀。
但凡同桌有对男人感兴趣的人,不论男女,最后一定会达成想要和他一夜情的标准结局。
在无意间目睹过几次现场版“扑倒”后,楚晚秋对这种戏码基本已经彻底免疫。
一夜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在知名的欲望都市拉斯维加斯,你睡我我睡你都是常有的事。
问题是楚景泽看似风流浪荡,实际上纯情的不行,至今甚至依然个处男。
但这事又没法到处说。
对于馋他身子的男男女女,楚景泽一向只会拉黑了事。
最后的结果就是,跟他同桌过的人,全都被拉黑的七七八八,万幸他不是一年到头泡在赌场,不然楚晚秋很怀疑,最后到底还能不能凑够人数跟他开桌。
至于楚晚秋自己,虽然长得不错,但在欧美人眼里看起来像是个未成年。
再加上她一向只和楚景泽同进同出,因此倒是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搭讪。
除了每次去吧台点酒都会被查护照,以及让警察怀疑楚景泽有恋童癖盘问了几次之外,楚晚秋觉得都非常完美。
“哥,真的不能忍一忍吗?”楚晚秋将吹好的头发往身后一甩,拍了拍楚景泽的肩,语气认真。
楚景泽坚定拒绝:“我不能跟不爱的人做那种事。”
“……行吧。”楚晚秋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最后还是把想要出口的吐槽咽了回去。
她收起吹风机,上下打量他几眼,最后给出一个可行方案:“要不,你的墨镜就不要摘了?”
楚景泽的麻烦主要来自那张招摇的脸,带上墨镜至少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好接近。
牌桌上墨镜基本人手一副,为了遮掩神情全程戴着也非常正常,只不过楚景泽扑克脸一直板的很好,墨镜最多只是架在头上,楚晚秋没见他真戴过。
楚景泽大概也是被弄得有点烦了,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老实的戴上了墨镜。
收拾完毕,两人一起去吃了顿中餐,然后才来到高级扑克室。
与喧闹的赌场大厅不同,扑克室内自成一派天地。
这里没有人声鼎沸,没有各种疯狂的喊叫,只有筹码的轻响和玩家们深沉的思索。
两人才一进去,专属的客户经理便笑着迎了上来,万分抱歉的表示现在没有足够的人数成桌。
“没有位置了么?”楚景泽转头看了看不远处还有位置的几张桌子,不意外的看到了熟人。
“是,不过您可以稍等片刻,只要凑够人数或者有合适的桌子我会马上帮您预留。”
客户经理一边擦着汗,心里一边疯狂吐苦水。
愿意让他俩加入的桌其实很多,但问题是那些桌上,每桌都有那么一两个被楚先生拉黑的人。
财力和技术能跟他们匹配的玩家本就不多,这半个多月下来,基本每天他都要收到这位楚先生对同桌玩家的性骚扰投诉。
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有位置的桌上,每桌都有人被他拉进了黑名单,他甚至已经找不到能留给他的位置了!
楚晚秋同情的看了眼客户经理,对他的为难表示非常理解。
好在楚景泽脾气不错,倒也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便带着楚晚秋走到了一旁的休息区。
客户经理连忙再次道歉,顺便指挥服务生端上果盘饮料,表示一有位置立马来通知,这才鞠躬离开。
高级扑克室的休息区有些像VIP候机室加电影院的组合。
这里有各种随时可以取用的茶歇,舒服的真皮沙发,还可以通过正中央的巨幕,观看当前平均水平最高的一桌的实时直播。
前几天,楚景泽与楚晚秋就曾出现在其中。
休息区里如往常一样坐着不少人,之前路过时,楚晚秋总能看到不少人坐在这低声闲聊或者独自玩手机,但今天,好像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观看主屏幕,就算有时交谈,声音也压的比以往更低。
这似乎有点反常。
两人找空位坐下,和周围人一样看向了主屏幕。
现在这一桌坐着六个人,镜头目前只给到了桌面。
这一局显然是刚刚开始,大小盲注分别为100/200$。
为了方便观看,直播的左下方的浮窗中,显示了所有跟注玩家的昵称、座位号、牌型、剩余筹码与跟注金额。
此时小盲注的1号与34号都已经在盲注阶段弃牌。
大盲注2号自动下注200刀,如果后面没人加注就可以直接看牌。
他的手牌是红桃6/8,有组成顺子或同花的可能,但牌型不大。
5号的手牌梅花5/10同样不大,但有构成同花顺的可能,于是只选择了跟注,没有额外加注。
最后一个下注的是庄家位6号。
他拿着一手红桃2/梅花4的杂色小牌,反倒在推出200刀盲注后,再次推出了200刀。
这个加注很有些门道。
同桌的人看到,大概会以为他拿到了不错的牌,心中开始掂量自己的牌够不够大,该选择跟还是弃。
但作为上帝视角的观众,楚晚秋却知道6号这是仗着位置优势,从另外两家的行动中,读出他们的牌不大,准备偷鸡了。
楚景泽轻笑一声,小声对楚晚秋耳语:“这个6号有点意思。”
“风险太大了。”楚晚秋其实不太看好他用这一手牌偷鸡。
杂色24几乎是不可能赢的小牌,这意味着一旦投注,就只有偷鸡到底一条路可走。
这样玩牌的人要么是有足够的自信,能将对手玩弄在股掌之中,要么就只能是个赌上头的疯子。
“高风险,但庄家位很值得一玩。”楚景泽低声道,“如果是我大概会做同样的选择。”
楚晚秋点点头表示同意。
楚景泽牌风奔放,打法上倒确实跟这个6号有几分相似,都很喜欢利用位置揣度对手的心理,做出一些让人难以预料的极限操作。
而这样的操作,也正是区分顶级高手与一般高手的分水岭。
楚晚秋自认目前她还没有这样的水平,因此这个6号更有了几分兴趣。
休息区里不少人都在小声交流,所有人此时都在关注着6号接下来的操作。
牌桌上,此时2号和5号都已经选择了跟注,各自推出200筹码。
6号没有再次加注。
随着叁张公共牌梅花3、8,方片K翻开,悬浮窗同步显示出了此时叁人的胜率。
组成一对8的2号胜率51%,5号则有四张梅花的同花听牌,胜率同样高达48%。
最后的6号有一张梅花4,理论上还有构成同花的可能,但却没有听牌,此时胜率仅为2%。
投注再次开始,2号和5号都选择了过牌。
“不太聪明。”楚景泽点评道。
楚晚秋‘嗯’了一声。
仅这一手,就足以看出这两人跟6号之间的牌力差别。
此时不加注,无疑是将自己底牌不大的信息,完全暴露给了想要偷鸡的6号。
果然,轮到6号,他再次加注了400。
25号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跟注。
第四张公共牌黑桃5发下。
目前叁人中最大的牌型是2号的一对8,其次是5号的一对5。
6号则是因为公共牌的3/5加上底牌的2/4此时有了顺子听牌,但胜率依然不过10%。
2号和5号再次选择了过牌。
此时直播忽然给到了玩家的上半身镜头。
楚晚秋正看的聚精会神,绿色的绒布桌面却忽然变成了2号玩家巨大的正脸,她顿时整个人一激灵。
镜头一个个从2号、5号身上扫过,最后给到了正在把玩筹码的6号。
“怎么是他?”楚景泽看到画面里的男人,顿时愕然。
接着他马上明白了什么,继续道,“怪不得今天这么多人看,他为什么会在这……”
楚晚秋同样看到了大屏幕中那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
与楚景泽的惊愕不同,她眼中更多的则是惊艳。
从小到大,见惯了大哥二哥的颜值,楚晚秋好像从未对哪个人有过如此惊艳的感觉。
这个人长得……该怎么形容呢?
楚晚秋觉得,这大概是建模精度的差别。
男人有双幽深的绿色眸子,从五官到发丝都仿佛经过了女娲的精心雕琢,仅仅只是随意一个镜头,便与旁边宛如低模的5号和1号形成了鲜明对比,好看到简直与旁人不在同一个次元。
在他面前,入境的其余人仿佛都成了面目模糊的路人NPC,只有他自带景深效果一般,在镜头中显得格外清晰。
楚晚秋看着这个人的脸,感觉心跳都不自觉快了几拍。
她捂住胸口,轻声问:“他是谁?”
楚景泽皱眉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意大利黑手党法维诺家族的公子,国际雇佣兵集团黑鹫的二号人物,Vittorio De Favino。”